笔尖福分在天上散文

文章来源:丹阳文学网  |  2019-11-27

那个夏天的溽热被挡在一间破败的茅草屋外,一个静静地躺在半张破席上的女人冰冷的身体,让屋子变得很冷。让人感到更冷的是:一个小女孩正抱着这个女人吮吸她石块一样干瘪而僵硬的 。然后是冷冷的雨凌厉地漫过茅草的声音,然后就是人们发出的比冷雨更加凌厉的悲戚。小女孩只有一岁半,她当然不会以体温去判断人的生死。躺在破席上的那个女人是我的姥姥,她已经去世好多天了;而那个小女孩,则是我的母亲。

这幅画面定格于68年前。那个日子差不多像一个恶毒的谶语,宣告了母亲的一生:她到这个世界上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受苦,就像永远含着那个冰冷的 。

母亲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母亲长的是什么模样。甚至没有人能够告诉她母亲的样子,她的姐姐我的姨妈,她的父亲我的姥爷,都没有。他们只顾应付那些黑沉沉的令人喘不过起来的日子,谁在乎一个病恹恹的、整日行走在茅草屋和比茅草屋还要破败的日子里的女人的模样。

母亲生于公元1942年农历二月十七。那是洛河边的一个春天。那是花儿即将开草即将绿的日子。但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为母亲带来春天的暖意。对母亲来说,春寒太长,像一年半之后的冷雨,覆盖了她的一生。

苦难的日子当然不会随着姥姥逝去。母亲和姨妈和眼睛近乎失明姥爷相依为命,听着洛河上叮当作响的流水,继续着天底下最不堪回首的日子。

后来姨妈出嫁,把绵延不断的苦日子留给姥爷和母亲。母亲和姥爷种着窄巴巴的地,收几粒永远也吃不饱肚子的粮食;替别人放着几只瘦巴巴的羊,夏天给猪割草,冬天割草烧炕。最不能忽略的是秋天,门背后的一口缸一定要腌上酸菜,作为漫长的冬季里不被饿死的食物。

公元1961年,母亲带着失明的姥爷嫁给了父亲。母亲在这座现在依然残存的充满沧桑感的土屋子里,开始了与父亲相濡以沫的25年的岁月。在这几间破屋子母亲和父亲生养了我们姊妹四个。四个孩子成为母亲的快乐一部分,也成为她磨难的一部分。四个孩子四张吃饭的嘴以及穿衣用度,像熬不到头的黑夜笼罩着母亲。家里的粮食就靠母亲每天8分工换来,家里的花销靠父亲那点微薄的工资。白天里要在生产队挣取那8分工,夜晚给孩子们做饭,要喂猪喂牛,要洗衣服,做不完的活计就如同母亲受不尽的苦楚一样,密密匝匝层层叠叠年年月月。这样的日子一天天地销蚀着母亲年轻而单薄的身体,让各种病魔趁虚而入。但是母亲没有倒下去。倒下去的是父亲。公元1986年那个寒冷的冬天,46岁的父亲,曾经看起来是那么坚强的父亲,独自离去。父亲是我见到过的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最负也是最坚强的男人,我想父亲如果能够站立,他是绝对不会坐着的,他是再也不想待见人间这份沉重的苦难了,上班挣那些养活不了家的工资,下班回家种那些没完没了的地,做那些无边无际的活儿……老子不干了。说走就走。一夜间,母亲哭干了眼泪;一夜间,母亲白了头。天塌下来是个什么味道?那年,母亲44岁。

我很想用我的单薄的文字来写母亲的坚强,歌唱母亲把塌下来的天再撑起来的一个柔弱女性的光辉。但是我不能。我不能把“坚强”这样的字眼送给母亲。母亲会哭,会发愁,会喊累,会为满身的病痛而诅咒。生活是多么强大啊,母亲是随时会被碾碎的草芥。她很清楚她为什么要到这个世界上来,她无法远离苦难。她是一个认命的人。她要做的就是继续受苦。

父亲走了,剩下的事情就是独自把这个塌下来的黑沉沉的日子撑起来。这个世界是多么不可靠啊,只能靠自己。母亲开始了她44岁以后的24年的光阴。她无所长,只能靠种地,养牲口,在这间破破烂烂的土屋里重复过去的日子,来养活自己的孩子。在这24年里,把自己的孩子一个个送出破屋子,看着他们上学和工作,看着他们成家并生儿育女,最后,继续为他们如何过好日子而忧心……最后,母亲终于不干了。人,为何要在世间受这份无穷无尽的苦?母亲受够了。老娘不干了!

坐在窗前的母亲牵挂的不仅仅是那些活蹦乱跳的玉米,还有玉米地旁乱糟糟肥嘟嘟的猪耳朵叶儿,像猫尾巴一样摇来摇去的毛毛草。和所有洛河边的女人一样,母亲怜爱地看着它们,甚至舍不得把它们从玉米地里拔掉,它们和那些各种各样的小虫子一起和玉米那样亲切而和睦的呆在一起,如同母亲和玉米和她的老屋呆在一起一样。老屋前面的地畔,豆角蔓在一点点地缠着玉米,缠着树;弯弯的嫩嫩的豆角像碧透的玉条儿,高高低低地悬挂着,怎能不叫母亲看着心疼。在豆角蔓旁边的是汹涌澎湃的趴在地上的南瓜蔓儿,南瓜叶儿上飘着金色的粉嘟嘟的花儿;母亲等待着小南瓜从这些花里冒出来,等了好些日子都没有动静,在一个早晨,它们却像和母亲捉迷藏似的把脑袋从厚厚的南瓜叶子中间探出来,朝母亲做着鬼脸。母亲不理它们的鬼把戏,她期待着它们长成日头爷一样大小的金亮亮香喷喷的南瓜。在夜晚来临的时候,从玉米地里,豆角南瓜蔓中,从路边的草丛里,会飞出一只只萤火虫来。母亲就会想起她的调皮的儿子小时候把萤火虫捉起来装进南瓜蔓照亮儿的情景。想到这里的时候,那些萤火虫就拖出了蓝莹莹的光,像母亲眼角一丝悠长而细软的牵挂……母亲坐在窗前遥望着这个日子肥硕葱绿的玉米,想着玉米地旁破破烂烂的土屋子。她不知道她已经无法再回到她住了一生的土屋子。没有人让她知道。但她相信她一定能够回去。回去多好啊。从玉米地里出来,看着豆角秧,南瓜蔓,看着萤火虫,趁着天没完全黑下来,抓紧时间去挑水。母亲挑水的姿势是世界上最难看的,她患了风湿的腿是变形的,步履蹒跚,东倒西歪;她瘦弱的身子是佝偻着的;她只能挑两半桶的水,再多挑不动;但是,母亲挑的是她喝了一辈子的井里的水,那可是世界上最清澈也是最清甜的水。挑完水,母亲开始做简单的饭,或者干脆把剩下的饭热了吃掉。母亲的饭量很大,即便是现在病魔缠身,她的饭量依然很大。或许,母亲吃这么多饭是有原因的。母亲告诉自己必须要吃更多的饭,她担心因为食量的不足而伺候不了这绿生生玉米,摘不动沉甸甸的如日头爷一样大的南瓜,挑不动两半桶水,为儿女守不住这几间摇摇欲坠的破屋子……吃过饭的母亲,会很香的睡过去,作像玉米一样绿生生的梦,虽然蚊虫们会贪婪地叮咬她,像疾病一点点榨取她身体上最后的健康……母亲坐在窗前看玉米。她想象着明天就能够回到洛河边去。那些玉米在等着她。她心里很急,她几乎一天到晚都守在窗前,遥望着她的玉米。但是,她可以不收秋天的玉米,可以不理那些豆角南瓜蔓猪耳朵叶儿,却无法躲开病魔。窗前衰弱的母亲,是一盏油灯吗?那最后一滴眼泪一样的油在一点点干涸。没有谁能够阻止它。作为儿子,我无能为力。我所能做的,或许只能是记住,记住母亲现在坐在窗前遥望玉米的样子。好,就这样,记住。

坐在窗前看玉米的母亲母亲坐在窗前,努力让目光掠过和玉米一样葱绿的树梢,去看种在天空里的看不见的玉米。在过去这样的日子,母亲一定会有一万个理由待在我洛河边的玉米地里,守着我破破烂烂的土屋子的。有什么能够比绿生生的玉米更能够让母亲牵肠挂肚呢?母亲喜欢看着憨憨的绿得醉人的玉米站在夏天的原野里的样子,何况今年的雨水那么勤那么多,让土地有了更加充足的理由成为一个丰腴而健壮的女人,把一棵棵的玉米喂养得肥头大耳,活蹦乱跳。它们在母亲眼里就是洛河岸边膘肥体壮撑死了往大里长的牛犊子,那种蓬勃的力气能够拽到一座山。因此,母亲一定会影子一样在密密麻麻森林一样的玉米地里钻来钻去。这些玉米是她亲手种的。母亲的手奇丑无比,骨节粗大,老皮纵横,手背上的皱褶七沟八梁,但是那些金灿灿的玉米却那么听话,从母亲手中温顺地溜进湿润的土地,长出梦一样的浅绿,然后就长成现在这个样子。母亲不知道她现在只能这么坐在自己儿子的家里,遥望洛河边的玉米。疾病像狰狞的毫不讲理的野兽,拦住了母亲回家的路,把绿生生的玉米和母亲隔开来。

母亲终于把含在嘴里的那个冰冷而僵硬的 吐出去。

公元2009年腊月,母亲躺倒在医院。一年后的11月,母亲愤愤不平地走了。她去了天上。

福分是在天上的。

巴尔扎克也知道这个道理。他让葛朗台太太在临终之际对她的女儿欧也妮说:“幸福只在天上,你将来会知道的”。对母亲来说,不用将来,她早知道。父亲也在天上。她和父亲在那里会享受到在人间所没有的幸福和快乐——这,或许会成为她的不孝儿子唯一的安慰。

共 27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母亲辛苦的一生,坚强的一生,也是劳碌的一生。作品饱含深情,深情回忆,从母亲很小的时候写起,母亲含着已经死去几天的她母亲冰冷而僵硬的 ,一开篇就把读者带入一个凄凉的境地,营造了一个浓浓的悲情。其实,母亲苦难的一生,不仅仅是姥姥的离世,还有失明的老爷,还有结婚后多子女的磨难、父亲的去世,生活的操劳,最后只能到天上享受幸福。文笔流畅,情感深邃,款款深情,在文字中无声流淌,给人了解母亲的一生,感受母爱的力量,体悟人生的艰辛,祝福母亲在天国的幸福。十分感人的一篇抒情散文,形散神聚,以小见大,耐读,有味!推荐赏析!【:航帐】【江山部精品推荐01 112409】

1楼文友:201 - 09:22:14 祝贺作品获得精品推荐! 我手写我心! 航帐文友群:2 ,欢迎参与交流!

2楼文友:201 - 11:24: 0 一纸人生的深悟,将福分与受罪定位于天上与人间 是呀,如此人生,如此母亲,我们绝对似曾相识。问候并祝福作者! 把最好的一面留给世界,并用文字作衬。

楼文友:201 - 1 : 4:10 刘老师开篇就写出了一个悲凉得无以复加的场景,之后又写母亲的苦难,一直压得让我喘不过气来,于是泪水就跟着出来了。掩卷感悟: 幸福只在天上 这句话的内涵。是啊,生即死,死即生,天堂里有母亲梦!

祝贺老师作品加精! 啼笑世象皆有因缘,苦苦求索心灵中那一缕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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