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她一笑倾城

摘要：都说她一笑倾城，可是有谁知道，其实，她真的不想笑。要笑，只对那个采荇菜的少年，浅浅一笑。 （一）初初见面，齐齐心动

天未明，日未出，河面上笼罩着缥缈的大雾，白茫茫的一片，透过那朦胧的白雾，阿氓能够勉强看见河对岸的人家，看见那草棚泥墙里头透出来的一星半点微弱的灯火。
这灯火在浓雾的映衬下，幻化成一团柔和而又金黄的光晕，在阿氓的心头暖暖地漾开。刹那间，阿氓眸子里的那一团金黄色的光晕里，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清纯的阿荇姑娘，就是珍藏在他内心深处的一坛美酒，让他在尘世中长醉不醒。虽然只要一想起阿荇姑娘，整个人都醉了，可是，他还是使劲地划着桨，向对岸划去。和着沙洲旁雎鸠的啼鸣声，阿氓大声地唱了起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一曲终了，河上的雾气散去了一些，阿氓听见自己的歌声在宁静的河面回荡，余音缭绕，而雎鸠也仿佛被美妙的歌声感染了一般，它们的鸣叫声也格外清澈起来，就好像是被河水清洗过一般。
好久没有这么轻松愉悦的感情了，自从双亲去世之后，阿氓的心中就一直像笼罩着大雾的河水一般，冰冷而凝滞。阿氓低下头，采着荇菜，那荇菜，有着圆圆的叶子，还有着细细的茎，绿色的荇菜，就好像碧玉一般，在水面晃来晃去，不，不像碧玉，应该说，像阿荇那细细的腰身一般。“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阿氓又情不自禁地唱了起来，唱到这里，他采摘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叹了口气，从船头站起身来，望着一水葳蕤的荇菜，呆呆地出神。当你思念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就会成为你心中的影子，只要你的心还在跳，就永远都无法摆脱她，她是无处不在，无时无刻不在的。
雎鸠又开始鸣叫了起来，可是，这一次，阿氓却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一般，他的心中还在想着阿荇，想着他们初次见面的样子。
那一次，他也像今天这样，在河上采着荇菜，当小船划过一片蒹葭丛的时候，从那蒹葭后面，蓦地划出另一只小船出来，险些与他的小船撞在了一起，他好不容易稳住了小船，抬眼望去，却再也不能将自己的眼睛移开了。原来，那竟然是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不，就算是无恨天的玉女，瑶池的王母，林中的山鬼，都没有她长得好看。“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莫非，这首歌谣，就是为她而做的吗？
“对不起啊。”她先说话了：“小女子，冒失了，没有看见，这……”她虽然说话有些吞吞吐吐的，可是，却没有半点扭捏作态的样子，只是微微地低下头，淡淡地笑着。
“喔，喔，没关系，没关系。”阿氓的脸倒已经涨得通红了，除了那已经过世的母亲以外，他还没有和其他的年轻女子这么近距离地面对面呢。
就这样，两条船在水面上荡荡悠悠，谁都不再开口，可谁也舍不得就这样匆匆划走。“你，你一个人来采荇菜啊？很少有女孩子，干这个的。”想了半天，阿氓还是先开口了。
“喔，我爹娘，都已经过世了。”说到这里，那女子收敛起了笑容，脸上显露出了忧愁的表情。平常，她最不乐意做的事情，就是和其他人谈起爹娘的死，可是，今天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看见了这个不知名姓的年轻人，她就是觉得很亲切，便多说了两句：“其实，他们也不是我的亲生爹娘。原本，他们是以卖桑弓弧、箕箭服为生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流传着一首童谣，说是‘檿弧箕服，实亡周国’，就是说，卖桑弓箕服的人，会亡了大周。我就不明白了，赫赫宗周，怎么可能被两个平民亡了呢？可是，宣王信了，便让人杀了全国卖桑弓箕服的人，我爹娘便一路逃亡，来到了这褒国，在路上，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巧，正好看见了我，便将我收养了。”
那女子竟然如此能说会道，阿氓听得一愣一愣地，道：“看来，你对你养父母的感情很深啊？”
“那当然了，虽然说，他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可是，待我非常好。本来，出来采荇菜的活，是爹娘做的，他们不敢再卖桑弓箕服了，便开始以采集荇菜为生。可是，可是……”说到这里，那女子竟然脸上落下两行清泪来，直哭得梨花带雨，让人越发怜爱。阿氓想说两句劝解的话，可是，他嘴笨，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只能闭嘴，听那女子继续说。
“本以为，宣王去，幽王立，就不会再继续追杀卖桑弓箕服之人了，可是，那幽王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派兵攻打褒国，爹娘，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太子宜臼所杀。”说到这里，那女子不再哭泣，只是微微抬起头，眼睛里竟然射出了两道寒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只是一瞬间的寒气逼人，那女子就又恢复了楚楚可怜的样子。阿氓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傻傻地说：“你别难过了，其实，我告诉你吧，我也是父母双亡的呢。而且，你的爹娘，是前些日子，幽王攻打褒国的时候才死的，而我的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呢。”
一想起爹娘，阿氓就忍不住也想哭出声来，可是，人家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所以，他硬生生地，将眼泪又咽了下去，长久以来孤苦伶仃的生活，让他养成了从不在人前流泪的习惯，就算打断牙齿，也要往肚子里头咽。他理解这姑娘心中的伤痛，因为，同样的痛苦，他已经默默承受了十几年了。
小时候，他常常随爹娘到这条河上采荇菜，拿回家煮食，或者拿到街市上去卖。清晨出去的时候，江面上总是白雾茫茫的。爹娘下水捕鱼或者是采荇菜的时候，就把他留在岸上，远远地，他能够看见，娘亲明眸皓齿、笑颜如花，她采一把荇菜，就看一眼爹爹，而爹爹呢，撒一回网，就看一回娘亲。
在江岸上的日子很枯燥，于是，阿氓常常将手指压在唇齿边，学雎鸠的叫声，渐渐地，他不仅能够惟妙惟肖地模仿那雎鸠的叫声，而且，当他学鸟叫的时候，那些雎鸠就会飞到他的身边，围着他盘旋，仿佛是在和他嬉戏一般。
可是，再后来，他只随娘亲一个去采荇菜，而且，娘亲再也不笑了，因为，爹爹死了，爹爹在打渔的时候，只顾着往那水深浪急的地方去，被一个浪头，打翻了小船，所以就死了。来到河边，娘亲突然带着迟疑的眼神，看着阿氓，说：“阿氓，你听，今天的雎鸠声，怎么和平常不一样啊。”阿氓仔细听了听，点了点头，但是，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原来，这是雄雎鸠，在呼唤雌雎鸠的叫声。
娘亲侧耳听着，听着听着，突然露出了迷离的微笑，从来都未曾听懂过雎鸠叫声的娘亲，这一回，居然比阿氓先听懂那鸟叫的含义。她将阿氓留在了岸边，向着水深处划了过去，侧转身来，对着阿氓露出了一个陌生而又恍惚的微笑，然后，她对着水深处，匆匆地唤了一声爹爹的名字，就一纵身跳了下去。
阿氓并没有看见爹爹的身影，他只看见娘亲霎那间那决绝的一纵身，那翻飞的黑发，那飘扬的裙裾，还有她那纤弱摇曳，如荇菜一般的身影。
就这样，娘亲随着爹爹去了，是爹爹召唤她去的。那一年，阿氓只有六岁。
所以，当他看见那女子脸色苍白，充满悲伤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完全能够理解，那女子心中的伤痛。
“你，你以后不要再来采荇菜了，那样，太危险。”又沉吟了半天，阿氓终于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以后，你要吃多少荇菜，我给你送去。”说着，阿氓的傻劲又上来了，随手抱起一大捆荇菜，轻轻一纵，跳到了那女子的小船上，随手往船上一扔，道：“这些，够不够？”那女子显然没有料到他会突然上船，心下一惊，再加上此时船上突然吃重，船身一坠，晃了起来，那女子脚下不稳，险些跌下水去，幸好，阿氓手疾眼快，一下子，就将她那只细嫩的手给抓住了。
“小心。”阿氓轻呼。那女子感到自己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抓住，再一看，正是那个健壮的少年，顿时脸羞得通红，她赶忙抽回了自己的手，道：“这么多荇菜，我也吃不光啊。”
“你，我……”阿氓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大胆地开口道：“我叫阿氓，你叫什么啊？能不能告诉我，你住在哪里？”说着，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别误会啊，我是想，经常给你送些荇菜过来。”
那女子的脸上兀自带着泪痕，却已经露出了春天般的笑意，用手虚虚地指了一下对岸，道：“我就住在那里，我，我叫阿荇。”
此时，河上的雾气已经全部散去了，能看见对面那间简陋的小屋，雎鸠在蒹葭丛中欢快地叫着。原来，她叫阿荇，就住在那里，在此时阿氓的眼里，对岸那简陋的茅屋，已如圣殿一般美好。
春风在荡漾，两个人直直地站在船上，沐浴在春风里，沉醉在春光中，为什么，只是初初见面，两人却都已经齐齐心动。

（二）难结同心，竟成永诀

就这样，阿氓常常渡过河来，来给阿荇送荇菜，而阿荇呢，也总是回报给阿氓一个甜甜的微笑。阿氓觉得，阿荇笑起来特别美，就和他的娘亲一样美，她们都一样，笑起来的时候，能够让人觉得整个天下都变成静止了的，只有那个笑容，在心头慢慢地荡漾开来，渗出心窝的深处。
然而，一般人，都只是觉得阿荇笑起来美，如此而已，却不能有阿氓那样刻骨铭心的感觉。谁能够料想到，其实，阿氓害怕听见雎鸠叫，也害怕看见女人笑呢？其实，他之所以长那么大了，除了娘亲，还没有见过其他女人，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他不敢看她们的笑，因为，只要一听见雎鸠的叫，看见女人的笑，阿氓就会想起，娘亲在跳河时的那种绝决的眼神。
但是，在遇见阿荇的那一天，阿氓却不再害怕了，阿荇的笑容，让他觉得如沐春风，而那天的雎鸠叫也格外悦耳，非但不让人听着害怕，反而像长出了腿一般，直往他心底里钻。
今天也是一样，当阿氓哼着歌曲，向着河的彼岸奋勇划桨的时候，他耳中听着雎鸠的叫，心头想着阿荇的笑，真是异常地甜蜜、温馨。
到了河对岸，阿氓纵身一跃，跳上了河岸，拴好船，就往阿荇家里跑。可是，今天，却和以往完全不一样了，阿荇家的破草屋前，居然停着一溜马车，每一辆都显得那样奢华，这是怎么回事呢？
阿氓远远地看见，阿荇的眉头微微蹙着，和一个峨冠宽袖的官人，在门口说着话，他挥了挥手，刚想靠过去，却被几个持着戈的武士给拦住了。这时，阿荇回头看见了他，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又对着那当官的说了几句，那当官的沉吟再三，终于点了点头，他轻轻地一挥手，两旁的武士就分开了一条道路，阿荇缓步走到了阿氓的身边。
“阿荇，这是怎么了，这些，都是什么人啊？”阿氓缓缓地说。
“我们走。”阿荇只是淡淡地说了三个字，就拉着阿氓的手向山上走去。阿氓回头看了看，只见那些武士正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的身后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阿氓迟疑地问着：“难道，是幽王也想起那首儿歌来了，所以，要抓你走？”他有些害怕了。
“他们不是幽王的人，是褒王的人。”阿荇欲言又止，只顾拉着阿氓向山上走去。“世人都传说，在这座山下的那个山谷，叫做禺谷，是太阳落山的地方，你说，这个传说究竟是不是真的啊？”
“多半是假的吧，太阳落山的地方，应该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吧，怎么会是在这里呢？”阿氓憨憨地说。
“也对。阿氓，你说，要是今天太阳落山，明天就不再升起了，你会怎么办？”
“阿荇，你今天好像怪怪的啊，怎么尽问这些奇怪的问题呢？太阳明天自然还会升起的，怎么会不再升起了呢？日子还很长，我还要结婚、生孩子，生很多很多的小孩，把我们家的骨血继承下去。”其实，阿氓很想说，“和你结婚”，可是，他又觉得身后跟着那么多的人，不好意思开口，便硬生生地把话给改了。
“传宗接代，很重要，是吗？”阿荇轻叹了口气，又问道。
“那当然，爹娘死得早，看不见我成亲，可是，祖先祠堂里，我要把喜讯告诉他们的啊。”说着，阿氓已经在憧憬着他和阿荇那美好的未来了。
阿荇又长叹了一口气后，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道：“你看，今天的阳光，真美啊，那禺谷里，仿佛闪着光芒一般。”说着，她向悬崖边上迈了一步。
“阿荇，那边危险，不要过去。”阿氓一把拉住了阿荇的手。
一只柔软的手，和一只粗壮的手，再一次牵在了一起，就像那天在船上一样。这真是一种美好的感觉啊，只可惜，诗中唱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却再也不可能和你一起经历了，阿氓。阿荇一边想着，一边毅然地将自己的手，从阿氓的手中抽了出来，她一扭头，看见那官长正指挥着武士慢慢地包围自己，她淡淡一笑，又心想：大人，您尽可以放心好了，阿荇怎么舍得就这样死了呢？虽然阿荇曾有过这个念头，想在这太阳落山的禺谷，和心上人一起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阿氓不想就这样死了，他还要继承自家的香火，既然这样，阿荇也舍不得死，因为，不共戴天之仇，还未曾报呢。
这时，她的眼前一亮，她在脚底下发现了这么一株红色的草，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它显得格外显眼，就好像一朵红红的火苗，燃烧在冷寂衰败的草地上。“彤管草！”她叫出了声来，蹲下身来，一双纤纤素手迫不及待地伸向了它，小心翼翼地将它采下，她的脸庞因为喜悦而泛起微微的绯红，呼吸因为激动而显得急促，她将那彤管草放在了阿氓的手中，说：“送给你吧。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音乐吗？这个，就送给你了。”

共 106 9 字 页 转到页 【编者按】褒姒，周幽王的王后，传说中破国倾城的红颜祸水，周幽王为了她，做出了许多荒淫无道的举动。烽火戏诸侯只为美人一笑，而且一戏再戏，终为亡国埋下了悲剧的种子。然国破乃是昏君无道，却把一个妖姬的罪名安在柔弱女子身上。小说独辟蹊径，通过民间神话传说扩充延伸，从另一个角度解读褒姒背后的故事。当她还是个盈盈少女，与阿氓相遇相知相爱，最终却无法相守，以至生离死别。她面对自己不爱的人强颜欢笑，看着自己爱的人却无法走近，那种痛楚蚀骨入髓。后来的一切都非自愿，且被误读。小说文笔流畅优美，场景刻画真实，典故的运用恰到好处，增加了故事的唯美度，也很好的衬托了阿荇与阿氓最纯洁坚贞的爱情。结尾故事走向高潮，浴火而出的雎鸠鸟幸福又惨烈。小说既有完整的故事，也有诗歌般美丽的行文，情节紧凑，读来毫无滞涩。欣赏，荐读。【编辑：瑜儿】【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X012101704】动脉粥样硬化严重可以吃通心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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