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遥远的碎片短篇小说

文章来源:丹阳文学网  |  2019-09-11

虎面

我将自己想象成一只老虎。小镇南边的荒野中,许多乌鸦在天上飞。我蹲坐在树杈上,朝落日怒吼。桐树跟着震颤起来,无数的忧伤故事被风带走。如果猛然揭开草丛中的瓦片,那些黑色的小虫子,就如同被吸走了魂魄,行尸走肉般了。此时此刻,我是想张开我的虎口,生吞掉落日呢。我还在无数个瞬间里,穿过小镇的心脏和骨头,狂奔。追太阳,撵月亮,我要生吞了它们。我都快要累死在平坦的柏油马路上了,但我就是不服气,我仍露出锋利的爪子,朝小镇的头颅扑过去。但后来,我却在未来的岔路口上迷失了方向。

我不甘心啊。我在无数个夜里,想象着自己一觉起来变为老虎,哪怕是一只石虎也好呀。我从小就做这样的梦。我梦见自己长着白亮的虎牙和色彩鲜艳的虎皮,我的大腿上满是结实的肌肉,我的屁股上长着能扇晕烈马的虎尾,我要在北方小镇的大街上横行霸道,我要吃掉所有仇恨我、嫉妒我、讨厌我的人们,我要顺着白云的天梯,奔上天庭,然后一口咬死玉皇大帝。我要做一只真正的老虎。桀骜不驯的虎。快乐的虎。勇猛的虎。能拯救小镇的虎。脊背上印有胎记的虎。让人们惧怕的虎。心灵宁静的虎。慵懒的虎。

怀着虎梦,我没日没夜地跑遍小镇的大街小巷,我拿着粉笔,在地上、烤烟房上、电线杆上、树上、拖拉机上画出我想象中的老虎。我没日没夜地盯着我画出的老虎,我觉得我就是那只传说中猛虎,我就是老虎进化成的人类。现在,我要逆着历史的方向,重新让自己变回一只古老的虎。我甚至用泥捏出了大大小小的老虎,我家的屋内屋外,甚至屋顶,都摆满了我捏好的泥虎。但我仍不满足,我仍感到失落,我还不是一只真正老虎啊。于是,我像老虎那样,跃上树杈,静静地卧在树杈上。难道我只能在梦境或者意念中做一只老虎吗?

后来,在小镇的集市上,我买到了老虎面具。从此,出门在外,我的脸上总会挂着那副老虎面具。人们嘲笑我。人们骂我。人们吐给我口水。我都不在意。我知道我已经逼近我的虎梦了。从此,我开始趴着走路,我要做一只真正的虎。我朝那些瞧不起我的人们发出响彻天际的怒吼,我不仅要吞了太阳,吃了月亮,我还要亲口撕碎了人们那无情的嘴脸。我像虎一样,奔上公路,又跃入荒野,我还像虎一样,趴在池塘边饮水。白日,我卧在树杈上睡觉,夜里,我睁开亮晶晶的眼睛,横穿小镇里所有的街巷。我是小镇里的虎王。

为了我的虎梦,我愿意放弃我拥有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为了我的虎梦,我愿意忍受世间所有的骂名。如果在云间漫步的神灵能够圆了我的虎梦,那我也愿意低下我的高贵的头颅,向他俯首称臣。有朝一日,如果我真的变成一只虎,那我将在每一个寂静的乡村夜晚,藏在悬崖下面小心翼翼地舔舐自己伤口,我也将远离人世间所有的灾难和快乐,而去往一个偏远的地方,我再也不会去伤害每一个人,也不会为人们带来难以承受的痛苦。我会在荒野深处,和所有的兽群一起,遥遥地为人们哼唱一首又一首甜美而又幸福的歌曲。

我开始将人们也想象成老虎。走在街巷中,我如身处虎群,这种意念令我感到万分刺激。我开始享受起做老虎的快乐。有时,我会在睡梦中突然惊醒,然后带着一身的恐慌,跑入荒野。我和野兔说话。我和山间的花草说话。我和大地说话。我和幽幽的烈火说话。花鸟鱼虫理解我的寂寞吗?骡子乌龟懂得我的惆怅吗?我走在辽阔的荒野间,却郁郁寡欢。我多么希望能够追上落日,跨到那遥远的楼兰王国里,去看看我那已被风尘掩埋掉的族群们,去瞧瞧它们那已快要风化掉的白骨。但我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变为一只真正的老虎呢?

老刁

你不要再回来了,老刁。昨天夜里你蹲坐在门前的桐树上唱鬼歌,你以为人们没有发现你吗?你那呜呜咽咽的比狗叫还难听的歌声,飘荡在街巷的角角落落。你害得小孩在夜间发起高烧,害得老人们神情忧郁,唉声叹气,久久难以入眠。这里的人们都恨死你了。提起你的名字,人们就咬紧牙关,愤愤地咒骂起来。人们骂你是猪变的,是从久远的传说里变幻而来的大耳怪,是曾在渭北沟野里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是有着七十二种变幻形态的石猴,是猪马牛羊,是没有翅膀了的小蜜蜂,是遭雷劈过的狗杂种。

人们不仅砸了你住过的房子,而且烧掉了你遗留下的所有物件。你幼时丧父,少年丧母,无儿无女,无兄无妹,你的命硬啊。这个世上,没有一个牵挂你的人,也没有一个被你牵挂的人,你活着的时候,还不如一条狗呢。狗有主人的疼爱,你呢。你就是悬崖下面的一块泥石,没有一点用处。打你离世以后,没有一个人会记起你,没有一个人会给你烧点纸,我现在将这无比恓惶的消息告诉你,是希望你能够有点自知之明,以后不要再回来了啊老刁。

在我们还小的时候,你坐在村口的大青石上,对我说你恨这里所有的人,因为没有一个人喜欢你,你讨厌人们那丑恶的嘴脸,总有一天,你会让所有人跪在你的面前,对你俯首称臣,你会给人们一点颜色瞧瞧的。老刁,你还记着你说过的这些话吗?你该不会忘记了吧?尽管每日每

夜都在刮风,但风永远也不会刮走你说过的话。那时我把你当做我心目中的大英雄,希望你能扭转乾坤,成为这块土地上的神话人物,可后来的你呢?整日吊儿郎当,烂醉如泥,想起你那时的豪言壮语,我真是替你感到害臊呀。我都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老刁,说心里话,不管人们怎么臭骂你,有一点,我还是不得不佩服你。你是我们这里第一个南漂的人。你去南方之后,很多人就跟随你一同南下了。不得不承认,你还算是一个非常有眼光的人。你在南方一待,就是十三年,十三年间,我们这里风风雨雨,发生了很多让你难以想象的事情。死了很多的人,也添了很多的生命。十三年间,人们差不多都已经遗忘了你,那时候,你总是希望成为我们这个地方的英雄人物,可人们连你是谁都想不起来了。你要是知道这些消息,不知道会有多伤心难过呢,可这就是活生生的现实啊。

你以为人们无时无刻不在流传着关于你南漂的传说,你以为人们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你,你更以为人们每逢提起你的名字都会心生敬意,而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人们早已忘记了你。就像忘记了一段故事。甚至说,比故事还轻飘,人们不仅忘记了你,更忘记了你的面容,你的声音。老刁,我无比地同情你,我替你感到悲哀。当人们完全忘记你的时候,你就和这个地方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关系,我知道我说的这些话,无情地伤害了你,你现在肯定躲在某个角落里,痛哭流涕,但老刁啊,这个世界从来都是这般的冷酷绝情。

南漂的十三年,我不清楚你的身上都发生了哪些故事。相隔太过遥远,我无法躲在城市的缝隙间窥视你内心深处的伤痕。老刁啊,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明白,距离会抹杀掉任何记忆。你离开的这十三年,世事并未发生多大的变化,但那令人感到窒息的鬼魅气息就暗藏在生活的河床底下。它叫我们感到绝望。这种改变就像那种金黄色的细沙,以它们可恶的耐心逐渐占据了生活的每个角落。连生活在这里的我都感到惊讶。所有的事物在一夜之间都变了。人们的梦境变了。人心变了。连老天的恩惠也变了。塌了。变了。毁了。

十三年后,当你带着早年的梦想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你惊讶得跪倒在地,茫然不知所措。十三年间,你幻想的一切,都被你看到的变化击得粉碎,你以为人们会向你投来无比羡慕的眼光,你以为人们会围着你,大声地呼喊着你的名字。你站在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十字路口,嘴唇乌青,全身颤抖不已。没有一个人认识你,没有一个人记得你的名字,没有一个人会多望你一眼。风声淹没了你的哭声。你感到自己的生命已在现实面前死亡了一次。

老刁啊老刁,此后你完全变了,从一个陌生人变成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感到讨厌的人,但你却说,你就是希望所有人都厌恶你。你没日没夜地坐在树杈上,荒地里,沟坡边,麦草垛上,墙垣边,喝酒,喝酒。往死里喝。直到不省人事。你的脸上总是挂着倦意,头发乱糟糟的,连小孩都不愿靠近你,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人们开始诅咒你,恶心你,臭骂你。你不仅不感到羞耻,反而当人们朝你投来憎恶的目光的时候,你却像个孩子那般开怀大笑起来。

喝酒成为你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事情。你喝光了你的所有积蓄,你开始借起钱来,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借给你,你便坐在大街上唱起忧伤的歌曲,乞讨为生。这回,你却成为这个地方的名人了,没有一个人不认识你,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你的大名,你简直过起狗一样的生活了。老刁,那个时候,连我都看不起你,任何时候我都不愿意承认你是我的儿时玩伴,我的兄弟。你把所有的忧伤,所有的痛苦都汇入你的歌声里,夜里你和一群野狗睡在一起,你对月亮唱遥远的爱情歌曲,你抢着啃野狗啃剩的骨头,你抱着野狗沉入梦乡。

在你被大卡车撞死之前,你已经成为街道上的一道风景,人们已经习惯了你,相反,假如你没有出现在街上时,人们就会困惑,想着你是被冻死在荒野中了,还是离开了这个地方?直到你再次出现时,人们才会朝你笑笑,并给你扔上几块零钱,你躺在银行门口,阳光下,你将零钱高高举起,久久地观看。仿佛你在零钱中看到了什么,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但就在人们感到疑惑的时候,你却一把将零钱撕碎,然后抛向空中。你连人们都不正视一眼,便又再次举起酒瓶,狂饮起来。当你喝醉了的时候,人们再次把你给忘了。

老刁,你在大街上流浪的头十年,人们总会听到你的歌声,你的嗓音沙哑,声带忧伤,很容易将人们带入那种悲戚戚的情绪当中。甚至有一段时间,人们将你和瞎子阿炳相提并论。但对此,你却淡淡一笑,并未放在心上。你继续喝你的酒,消磨余生。但那次你因醉酒从桐树的树杈上掉下来后,你再也不唱歌了,仿佛夜莺被割断了喉咙。人们都说你被摔坏了脑袋,你变得沉默了,总是闷头走路,似乎你的眼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人。只剩下你自己。

我说的对吗,老刁?你不要再回来了,你就永远沉睡在潮湿的地下吧。不要再回来了,老刁。你总给人们带来灾难和痛苦,你死了人们还在诅咒你,诅咒你永世不得超生,诅咒你下辈子投胎做猪马牛羊。每当人们咒骂你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你被大卡车撞死的场景。我明白你将痛苦全都深深埋在心间,从不告诉别人。老刁啊老刁,以前是我太在乎旁人的眼光,从不承认我认识你,现在我要为我懦弱的行为向你道歉。无论是在阳世,还是在阴间,你永远是我的好兄弟。若你还把我当兄弟,你就听我句话,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地下

忙碌了一整天之后,我顺着楼梯来到我所居住的地下室,室内因为灯光的缘故,显得有些幽暗。我打开音乐,将音量调到最大,整个楼层都跟随着音乐摇摆起来。我躺在床上,回想刚刚过去的一天。和过去所有的每一天都相似,每天都在干着相同的事情:采访、写稿、开会。每天都在重复生命。凝视灯泡周围的暗影,我看见无数个自己全都发出疲倦的冷笑,他们拿着一张张毫无意义的报纸在阅读,我朝他们轻声呐喊,试图唤醒沉睡在记忆中的自己。不想他们却将手中的报纸揉作一团,丢进垃圾堆中,然后消失在灯光尽头。

就在我感到绝望之际,我看见一个背着双手的老人朝我走来,他的步伐缓慢,衣服脏破不堪,脸上倦意浓厚,额头和手掌上沾满了血污。灯光的背面,他的身影漆黑缥缈,我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庞,也就无法辨认出他是谁。他走了很久,快到接近灯泡的地方,他坐了下来。他的身边堆满书籍,大多是些收购来的破烂玩意儿。他拿起盛满啤酒的玻璃杯,猛灌了几大口,然后朝我露出慈祥而又幸福的笑容。长时间的观察,让我适应了昏暗的灯光,他的面孔逐渐清晰起来。毫无疑问,我认识他,但我从没想过会在这个时候遇见他。

是赫拉巴尔先生。我对他说了几句什么,但在那个鬼魅的时刻里,连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他没有回答我。接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并举起一旁的铁锹,吃力地将那些堆积成山的书籍倒入右侧的压力机中,然后看着它们被机器轧碎。他半闭着眼睛,表情痛苦不堪。很显然,过去漫长的三十五年间,这台压力机不仅轧碎了所有运来的书籍,更轧碎了他一生中所有的快乐记忆。但在这日复一日的轧碎过程中,他也受到了智慧的洗礼,看清了历史的真相。他又以极快的速度从压力机中抽出一本著作,抱在怀里。像个小孩。

热泪中,他再次举起啤酒杯猛灌一阵。清凉的啤酒令他想起早年的记忆,想起那个同他一起放风筝的茨冈小姑娘,想到这里,他的脸上再次浮现出幸福的笑容。生命中久违的快乐。每次喝光啤酒,他总会产生这种感觉。悬在他头顶的那几吨重的书架,随时会倒塌下来将他压死,但他早就忘却了这种沉重的担忧。他沉醉在啤酒的香味中,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言传的笑容。一种复杂而又鬼魅的笑容。我本想问他一个对我至关重要的问题,但在我就要张口的时候,他却坐上一辆满载着碎纸包的绿皮大卡车,悄然而去。

共 8 72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小说,现实书写和魔幻书写共同存在,魔幻式叙述,是现实主义方式无法替代的作用。从故事本身来说,小说并没有多少精彩故事而言,如果没有魔幻色彩,小说是及其平庸的,正是魔幻存在,才使其成为一篇优秀先生。小说里和“我”有关的,有小镇,老刁,陌生老头,甚至半张脸,环境都是黑暗灰色的,人物但是卑微低下的,甚至是残缺不全的,在生活中,对抗那些强势,用一种乌托邦式的方法,找到办法。小说释放出来的扶助弱小的胸怀,清晰可辨,魔幻象征意味直指现实。小说依靠多种多样的手法来支撑和充实,把现实中无法企及的事物拉近,在更高的层面上折射出世间百态。倾情!感谢作者赐稿流年!【:妖怪山】

1楼文友: 20: 1:18 欢迎继续赐稿流年,问好。

剖宫产术后护理注意

汉森四磨汤的主要成分

汉森四磨汤适用人群

灯盏花领军企业怎么样
半夜睡觉小腿肌肉抽筋
小孩大便干
友情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