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市井百态散文

机械设备公司有个业务员，名字叫张二。今年夏日的一天，他到烟燈镇出差联系业务，等到办完事已到了正午时分，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艳阳高照热浪翻滚，街上的柳树像病了似的，叶子挂着尘土在枝上打着卷，枝条一动也不动。马路上发着白光，小摊贩不敢吆喝，商店门口的有机玻璃招牌，也似乎给晒化了，空中没有一丝云，头顶上的一轮烈日，龇牙咧嘴正释放着它的愤怒，发散出似火的光焰，大地像蒸笼一样，热得使人喘不过气来。没有一丝风，一切树木都无精打采地、懒洋洋地站在那里，仿佛静止一般。他实在热得不行，一抬头一眼看见临街有一家土菜馆，正好肚子也在闹革命，就走了进去。

土菜馆的老板年龄大约五十开外，胖胖的脸上挂满了笑容，看上去就像一尊弥勒佛，似乎有点面善。张二刚进门，他就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热情地招呼道：“师傅，坐坐坐，来点什么？”张二一看，店堂里座无虚席，往那儿坐呀？老板过来，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师傅稍等，位子很快就有了。”

老板说得不错，果然，张二等了不一会儿，就陆续有几位顾客吃完站了起来，张二赶紧挑了一个靠窗户的位子坐下来。饭店里并不比外面凉快，人一多，屋内更像蒸笼一样，闷得很。当一碗炒菜，三两米饭端到张二面前时，他已经汗流浃背了。

张二实在热得不行，就抬头找电风扇，巧了，电风扇就在自己的头顶上，可是那扇叶正静静地悬在那里一动不动。“老板，开电风扇！”张二迫不及待地喊了起来。

“对，开电风扇！早就好开了，这么热的天！”这时，周围的人纷纷叫了起来。老板忙得也是一脸的汗水，急匆匆地跑过来，招呼说：“师傅，电风扇坏了，对不起，实在对不起。”老板拼命地朝张二歉意地微笑着，随即又招呼老板娘：“喂，老婆子，快给这位师傅送把扇子来。”这边话音刚落，那女人就颠颠地给张二拿来一把篾巴扇子。

张二接过扇子就拼命地扇起来，说实话这种扇法，当然是越扇越热。这时笑眯眯的老板走到张二面前，说：“我知道师傅你是办公事的人，心着急，没关系，心静自然凉。你稍稍歇息一下，再吃饭，我叫人给你打打扇吧。”说着，他就向里屋喊叫：“妈，你出来给这位师傅摇摇扇。”

马上，一位老太婆模样的人便朝张二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把大扇子，对张二说：“师傅，你吃饭，我给你扇着。”

“什么？”张二的屁股就像坐到钉子上似的跳了起来，让这位颤巍巍的，看上去比他奶奶年纪还大的老人来给他打扇，这不是存心折他的阳寿么？

老太婆却不在乎：“没关系，没关系，师傅，你慢慢吃。”老太婆一边说一边对着张二扇起来。

张二浑身不自在，但又无可奈何，只得狼吞虎咽地埋头吃饭，恨不得三口两口就把这一大碗饭和这一盘炒菜吞下肚去。

老太婆那把大扇子在张二背后“吱呀吱呀”地响着，听起来，就像有人在哭一样。加上那把大扇子又脱了几节篾丝儿，随着扇子的上下摇动，那篾丝儿就在张二的臂膀边划来划去，这叫张二怎么能吃得下去？张二终于放下筷子，逃出门去。

外面，太阳火辣辣的正当头，整个街道就像一大锅蒸馒头的蒸笼，似乎让人窒息而备受煎熬。看着这逼人的阳光就又把张二逼退到了店堂门口的屋檐下。只听到里面老板叫着：“妈，你再给那边的小师傅们扇几下。”张二透过窗户朝里一看，只见那位老太婆颠儿颠儿地向那边坐着的六七个小伙子的餐桌走去。当那老太婆把那把大扇子对着他们“吱呀吱呀”地扇起来时，那群大汗淋漓、又喝酒又划拳的小伙子们先是一愣，然后一哄而散，就像猛然间被马蜂扎了一下，在店堂里四处乱窜。

张二看在眼里，不由地心里一酸：难啊，太难了！一家人为了支撑一个土菜馆的门面，维持生计，竟然连八十岁还转弯的老人都上阵了，作孽啊！不就是因为这台电风扇坏了吗？

下午三点多钟张二办完事，又返回到这家土菜馆。趁老板揩汗歇息的当儿，张二走上去对他说：“老板，我来帮你把电风扇修一下。”

“你会修？”老板看着张二，似乎有点意外。

“会修。”张二自信地点点头，老板自然不会知道，张二曾经是一名技术过硬的电工。

“唉！”老板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我已请过几次大师傅来修过，可修了又坏了，坏了又修，花去了许多钱，还不如买台新的。”

“那么，就买一台新的吧。”张二劝老板说，“这么大热的天，真难为你老母亲了。”

“有什么办法呢？”老板向张二两手一摊，“这种风扇市面上难买到啊！”

张二听老板这么一说，立刻热心地接口说：“老板，我去给你买买看，你等着。”

“你？”老板莫名其妙地望着张二。显然，他是在判断：你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自告奋勇帮我买风扇。

“你能买到吗？这是上海华生老牌多用电风扇呵！”老板将信将疑地问。

“当然能。”张二心想，我是机械采购员，这点事还办不成？不过他嘴上没说，他做事一向低调，从来就不喜欢张扬，何况这样一件小事。

“那当然好罗！”老板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那钱……”老板的意思很明白：我能随便把钱给你吗？谁知道你玩的什么花样！

倒是张二很爽快：“不急，等我把电风扇买来再付钱吧。”

半个月后的一天，又是热浪滚滚，天热得发了狂。太阳刚一出来，地上已经着了火，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地浮在空中，使人觉得憋气。天气闷得叫人透不过气来。张二冒着这盛夏酷暑，果真把那台上海华生老牌电风扇给老板买来了。

那天晚上大约八点多，小镇上因为天太热生意不是很旺，有的店家已开始关门，大部分小镇人都闷在家里吹着空调风。土菜馆的老板也正在一块一块地上着门板，看见了张二来了，猛地一怔：“你……你真的买来了？”

“你看看吧。”张二对他说，“和你坏掉的那台一模一样。”说着，他就要帮老板启封。

“不，你不要动……”老板急吼一声。

从这里不难看出，老板是个精明人，他一定担心上当受骗。可张二不免有点气愤，这样暑热的天，大老远的替他把电风扇买到还特地送来了，你居然还不相信我。张二是位明事理的人，他很快调整了心态换位思考一下，想想也是，生意人嘛，更何况他和自己第一次打交道。张二从夹包里掏出盖有五金电器公司印章的正规发票，递给老板。

老板一看发票，弥勒佛似的脸一下子变成了哭丧脸，那样子就好像接到了医院病危通知单一样，沉闷了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师傅，我……我现在没那么多的现钱。”

张二原本是助人为乐做好事，要不是看见店堂里热浪翻滚，折腾着那么大年龄的老太太都使唤出来给客人打扇，他又怎么会管这闲事？！一看老板这个态度，兴致顿时减了大半，一台几百元的风扇钱难道都拿不出来？算了，好人做到底，他对老板说：“钱，我先给你垫上，反正我下个月还要到这里出差办事，那时你再给我就是了。”说完便告辞回旅社。

老板刚想张开口可欲言又止……

快到九点时，张二在旅馆里正关门洗澡，门铃响了，接着传来土菜馆老板的声音：“师傅，师傅。”

“等等。”张二草草地洗好澡穿好衣服，开了门，

此时老板又是白天招呼顾客的那张笑眯脸，而且笑得更可爱了：“师傅，不要嫌弃，到我家坐坐吧。”

张二估计这么大热的天，自己辗转把电风扇买到还坐这么远的车送到土菜馆，而感动了老板，为此要酬谢他，就坚决不肯去。可老板却苦苦地又拉又劝。凭心而论，如若张二去他家吃一顿也是问心无愧的，你想，这么重的东西，从几百公里外给他送来，别的不说，光是扛着它上车下车就够麻烦的了，更不要说电风扇的沉重了。老板说，张二不去就是看不起他，张二无奈只好去了。

饭桌上，老板眯着眼睛对张二说：“师傅，干你们这行也真不容易啊！搞推销不是你师傅的事吧?”

“不是，我只搞采购，不搞推销。”张二根本没听出老板的话外音。

“是吗？其实，采购兼推销也不是坏事呵，一份劳动一份报酬嘛！”

“什么？”张二这时似乎听出一点什么，但还是不明白老板这话里的意思。他平时就是大大咧咧的人，为人处事不知道多长一个心眼来听话听音，可这时已经被他的话里还有话搞得云里雾里直转向。

老板朝张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似乎张二有一肚子不可告人的秘密，此刻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老板给张二夹了一箸菜，终于憋不住点题了：“你给我买电风扇，可以拿多少奖金？”

这是什么话？张二涨红了脸，仿佛神圣的人格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你……”

老板嘿嘿一笑，说：“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单位给你多少奖金，我给你多少奖金，这算是赔偿你的损失费。至于风扇，你拿回去，我不要。”

“不要？”张二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不要。”老板一字一顿严肃地说着。“我买电风扇做啥呀？”他像是问张二又像是问自己，“我屋里不是挂着电风扇吗？”

“你不是说这台电风扇坏了吗？”张二一下子愤怒了，想不到他这位走南闯北十多年的老采购员，竟然被这个老板给耍弄了。“咦！你不是答应要我给你买的吗？现在怎么了？那我不管，我给你买来了，你现在不要，想赖吗？！”

“这……这不是跟你商量嘛。”可能是张二此刻的脸色过于难看、愤怒之极的原因，老板的口气立刻软了下来，他对张二笑了笑，说：“兄弟，你……你就帮哥哥我这次忙吧，我屋子里这台电风扇并没有坏，不信你看看。”他打开电风扇的开关，果然，扇叶马上“呼呼”地转了起来。

张二顿时惊得目瞪口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解地望着老板：“你……你开的什么玩笑？”

“我……我白天把保险丝拿掉了。说心里话，我这里又不是公园，我这里是饭店，开店就得赚钱，何况我做的是小本生意。如果有了电风扇，顾客就吃得舒服，一坐下来就不想走，尤其是这大热的天，吃过饭还想在这多休息一会，那我一天至少要少卖好几十笔生意，这样我要少赚多少钱啊……”

张二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共 758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张二是个业务员，因工作关系，办完事已经到了正午时分，他来到了一个土菜馆，炎热的天气里，饭馆像蒸笼一样，他和顾客要求老板开电扇，老板一脸的歉意，说是电扇坏了，并招呼着自己的妈出来给摇扇子，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婆，坐在自己的身边，不停地给自己和客人摇着扇子，怎让人吃得下去饭？张二心里一阵心酸，好心的他要帮助老板修理电扇，老板谢绝了，说不值得一修，他又要为老板买台新的，老板犹犹豫豫，不情愿地答应了。当张二真的气喘吁吁把电扇扛到饭馆时，老板哭丧着脸，支支吾吾地不愿意付钱，张二心里虽然很败兴，但是善解人意地答应先把钱垫上，随后给钱都可以，到了晚上，老板把张二叫到了家中，讥讽地问着张二给他买电扇得到多少奖金，并说自己不需要电扇，张二感到一种被耍弄的愤怒，当老板说明缘由，张二这才恍然大悟。文章塑造了一个刁钻奸猾的买卖人，一个善良厚道助人为乐的好人张二，一个为了儿子赤膊上阵的老妇人，作态的，于心不忍的，玩人的，被玩的，市井百态，尽显其中，展示了这个社会的多元化，诸多人物心理素质。在不显山不漏水中完成了人物的塑造和刻化，尤其是结尾，留给读者的空间很大，好文章，读之可耳聪目明，参悟人生！推荐共赏，问候作者！【：刘柳琴】【江山部精品推荐01 100906】

1楼文友：201 - 16: 0: 1 问候雪梅，写作快乐，国庆长假快乐！ 刘柳琴，邯郸市作家协会会员。自幼喜爱文学，笔耕不辍，全国第二届职工文学创作班学员。2012年荣登草根名博文化新人榜。已在多家站发表作品近百万字。

2楼文友：201 - 16: 1:01 文章塑造了一个刁钻奸猾的买卖人，一个善良厚道助人为乐的好人张二，一个为了儿子赤膊上阵的老妇人，作态的，于心不忍的，玩人的，被玩的，市井百态，尽显其中，展示了这个社会的多元化，诸多人物心理素质。在不显山不漏水中完成了人物的塑造和刻化，尤其是结尾，留给读者的空间很大，好文章，读之可耳聪目明，参悟人生！ 刘柳琴，邯郸市作家协会会员。自幼喜爱文学，笔耕不辍，全国第二届职工文学创作班学员。2012年荣登草根名博文化新人榜。已在多家站发表作品近百万字。

楼文友：201 - 16: 2: 4 祝雪梅创作丰收，佳作不断，精品连连！ 刘柳琴，邯郸市作家协会会员。自幼喜爱文学，笔耕不辍，全国第二届职工文学创作班学员。2012年荣登草根名博文化新人榜。已在多家站发表作品近百万字。

4楼文友：201 - 09:29:41 祝贺雪梅摘得精品一枚，为杨柳增添精彩！

5楼文友：201 - 09: 6: 1 祝贺雪梅再获精品！！！杨柳因你而精彩！！！ 刘柳琴，邯郸市作家协会会员。自幼喜爱文学，笔耕不辍，全国第二届职工文学创作班学员。2012年荣登草根名博文化新人榜。已在多家站发表作品近百万字。

6楼文友： 11:11: 9 呵呵呵，挺有意思，写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市井人物，一个老实厚道乐于助人，一个狡诈奸猾唯利是图。也好像是小说。

拜读佳作，问候作者。

回复6楼文友： 21:5 : 9 多谢白杨朋友留墨雅赞！雪梅敬上黄山毛峰以表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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